这一日过的惊心动魄,出师不利又遭受如此重创,桓温心中早就隐隐含着一股怒气无处发泄,又听袁牧提及王婉缨,更是又急又恼,向来持重的他也忍不住语气急躁起来。
袁牧唬得有些不敢开口,瞥了眼桓温,只见他眉头紧锁,眼框发红,其中布满血丝,知道他是真的心情极其不好,但此时不讲,待桓温回到军营,还是得知晓的。
&ldo;王姑娘担心家主安危,执意随我们一同前来,现下正在营中等待家主。&rdo;袁牧说完,又迟疑地望了桓温一眼。
果然,桓温当即大怒,兴师问罪道:&ldo;胡闹!她一弱质女流,怎可与你们一同长途跋涉?况且我曾再三吩咐她好好待在荆州,她要胡闹,你也没了分寸么?&rdo;
&ldo;家主恕罪!&rdo;袁牧连忙单膝跪在桓温面前请罪,&ldo;王姑娘执意要来,我实在无法拒绝,况且她说有要事禀告家主,旁人无法代劳,我只好容许她随同而来。&rdo;
桓温听完他的解释,脸色并未好转,冷冷哼了一声便催马独自向军营奔去。
袁牧说他们昼夜兼程,才及时赶到平流城,那么她也是这般辛劳么?想到此处,桓温心里顿时像是堵了千斤巨石,恨不得立马便飞到她身边。
回到军营,掀开营帐门帘,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桓温轻轻走入,只见秦安歌伏在桌案上,呼吸均匀,已然进入梦乡。手中还握着一只毛笔,砚台上剩了些刚刚磨好的墨汁,似乎她是打算书写些什么。
见到秦安歌后,桓温终于稍稍心安,室内岑寂无声,却笼着一阵静谧安宁,仿佛只要有她在,即便外面已经天塌地陷,他也丝毫不为所惧。
桓温轻手轻脚将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床榻上,又为她盖好被褥,才放心离去。
可刚要转身,却发觉自己手上沾上了淡淡血迹,凑近一闻,手掌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道与这军帐中飘散的药味,一模一样。
他心头一惊,连忙回头掀开被褥,抬起秦安歌的双臂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并无异样,有转而去查看她的双腿,但刚刚触碰到她脚踝时,便听见秦安歌低声问道:&ldo;你在做什么?&rdo;
&ldo;我……&rdo;
桓温对上秦安歌羞怯含春的双眸,有几分尴尬道:&ldo;我担心你受伤……&rdo;
被桓温这么一说,秦安歌的脸红得都可以滴出血来了,低着头甚至都不敢正视桓温。
她的确受伤了。
连日来的奔波,又是骑马,她的双腿两侧早已磨得血肉模糊。她本就不善骑术,纵然学过,但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有机会如此长途跋涉的骑行?
当时一路上担忧桓温境况,也并不觉得疼痛,来到军营坐下后,才发觉疼痛难忍,但这位置又及其尴尬,乃是大腿根部的两侧被磨破了,鲜血渗着衣裙滴滴往下流出,她向军医讨来些治疗创伤的药物和干净的纱布,自己在营帐中处理伤口,这位置有些隐密,她一个人处理起来颇为困难,没过多久便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是以刚刚坐到桌案前,便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ldo;没事的,一点小伤,我已经上过药了。&rdo;秦安歌讪讪道。
&ldo;我看看。&rdo;
桓温伸手便要掀起她紧紧抱着的被褥,却被她迅猛的打了下手背。
&ldo;不行。&rdo;
&ldo;为何……&rdo;桓温眨了眨眼,揉着被她打红的手背,有几分委屈。
&ldo;因为那里……不便……&rdo;
桓温又眨了眨眼,定定望着她良久,终于反应过来,顿时脸也跟着红成一片,支支吾吾道:&ldo;我……你……唉……竟没想到这点。&rdo;
说完,急匆匆走出秦安歌的营帐,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面相憨厚淳朴的老妇人。
&ldo;找遍整个军营,才找到这么一位妇人,你也知道军中不留女眷的,这些日子就将就些,由她服侍你吧。&rdo;桓温坐在秦安歌床头,用商量的语气对她说道。
此刻他的脸色已经和缓许多,秦安歌满意地点点头,说实话,能有人帮她换药伺候左右,她已经觉得非常好了。
&ldo;你呀,怎就如此不听话,我再三叮嘱,你都抛到脑后了。&rdo;桓温看着她憔悴地样子,有几分心疼道。
&ldo;非我不听你的话,而是事出突然,这其中的蹊跷我无法向你解释,料想也无人会相信我,但只要我待在你身边,便能分辨出来,是以我必须要亲自跑这一趟。&rdo;秦安歌说道,她知道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一般的人听完,更是一脸疑云,但她还是要解释,不管桓温听不听得明白。
桓温却一脸平静的静静听她说完,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信的神情,没有半分疑惑。
&ldo;你且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rdo;桓温认真问道。
&ldo;我怀疑,军中有奸细,而这奸细来自于江都。&rdo;
&ldo;江都,你是说王瑞年?&rdo;桓温大为诧异,江都居于荆州下游,虽然也是富庶之地,但终究比不得荆州,且处处受制于荆州,是居安之所,却不易于施展拳脚。
王瑞年继承家父王弗的职位接管江都,如今仅仅两年,由于王弗在时,江都一直风平浪静,无所作为,所以世人似乎都对此地不甚关注,却没想如今在王瑞年的掌管下,江都要有新的动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