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儿没来得及想自己还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
陈林虎的狗脾气被一把捋顺了,两手不听使唤地抬起,搂住张训的腰,迫使他的胸口贴上自己的脸颊。
“我想过,”陈林虎用额头蹭蹭张训胸口,“我想了很多,但你不听我说。”
张训被他搂住,身体发僵,但桥上走的人还在往下看,他只能把陈林虎遮得更严实一点儿:“那我说的你听了吗?”
“我听了,”陈林虎说,“你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就是不相信我。”
“放屁。”张训顿了顿,小声嘀咕。
“你就是不信我,”陈林虎把胳膊收紧,手在张训的背上泄愤似地抓了一把,“你不信我是真喜欢你,也不信我顶得住外界压力,你开始就把我摆在一个四六不懂的小孩儿的位置。”
张训答不上话,陈林虎的声音闷的他难受,光听音调,他都听得出这是在委屈。
莽撞的浑小子,意气风发地头回下山,一头撞倒了张训竖起的高墙上,撞得鼻头酸涩,眼眶发红,敲着城门问他为什么不放自己进去。
“我不是逼你,不是非要你现在就怎么样,也知道你是真怕了,你家里是一窝事儿逼,倒了霉地走一路踩一路坑,我都知道,真的。”陈林虎闭着眼,跟机关枪似地快速说道,“所以你怕我也这样,但我真不是小孩儿了张训,我会考虑我的事儿,你不需要为了这些头疼,就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张训?”
张训咬着自己的舌尖,拿疼来维持清醒。
怀里的人仿佛成了天地间一颗只逗留在他这儿的珠宝,他知道不该窃取,却不愿意撒手。
陈林虎久久没得到回应,在张训怀里闭了闭眼:“……钥匙在我外套兜里,你要回答不上来,就拿吧。”
半晌,张训梦游似地朝着陈林虎的衣兜伸出手,吸进的气儿都成了冰锥子,一面捅他的胃,一面还告诉他是活该。
陈林虎闭着眼,感觉这几秒仿佛漫长的凌迟,他几乎在这几秒内恨上了张训,恨他钢铁铸造的心,恨他明明在意却还装清醒,恨他大自己八岁,没有在最冲动的年纪遇到自己。
河边儿传来不知道哪儿在放的歌,缠绵的情歌非要在寒冷的夜晚唱响,仿佛天亮大家就得散场。
张训的手碰到了钥匙,还碰到了一团纸,纸团儿被他的动作带的掉出来,他下意识捡起来。
被捏得皱巴巴的纸团上两个字正对着他:张训。
他跟着了魔似的摊开,纸张已经被揉的奄奄一息,但陈林虎龙飞凤舞的字迹还清晰可辨——“我喜欢张训”。
跟个昭告天下的宣言似的。
上边儿的条条句句写的并不算逻辑清晰,张训却都读得懂。第四条后边儿还划拉了好几个分支,陈林虎写了“经济独立”,写“去包容度更高的地方”,写“安顿好家里”,还写“养猫”,“给肥猫送终”,“赚钱”……
陈林虎构造好了粗糙的道路,虽然框架非常不成熟,显得多少有点儿好笑,但却一块儿砖一片瓦地在搭建。
刚认识时对未来的恐惧好像都在逐渐理清,陈林虎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成长,铺设出青涩泥泞的小路,断断续续地在朝张训早就埋在荒草堆里的断路接头。
陈林虎半晌没听见动静,从张训的怀里探出头,一扭脸就瞧见自己那张拧得跟咸鱼似的清单,登时大窘,抬手要抢:“靠,这不是……你别看!”
没抢动,张训的声音响起来:“你真就是个浑玩意儿,是个傻子。”
陈林虎皱起眉,正要反驳,却从张训的尾音里听到点儿颤抖。犹豫一会儿,尝试性地伸手去摸了摸张训的脸。
在眼眶下摸到一点儿温热的水。
“都是我瞎写的,”陈林虎懵了,心里急疼起来,“你别——”
张训最后一点儿底线都让陈林虎砸了个稀巴烂,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攻城利器,张训则是今天才发现自己的城墙是他妈个豆腐渣工程。
他搂住陈林虎,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陈林虎感觉到脖颈处一片温热,动都不敢动一下,心里忽然静了下来,刚才的兵荒马乱仿佛骤然消褪,他在自己城墙的废墟上伫立,看到对面张训的城墙也垮塌殆尽。
这样也行,陈林虎心想,我们可以用俩人的废砖烂瓦,一起堆个更大的城堡。
陈林虎跟走钢索似的,行到半中间,说话都小了声:“你喜欢我吗,张训?”
隔了一会儿,张训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简直喜欢死了。”
陈林虎笑起来。
支流并合,江河皆可倾泄而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糖,张嘴,咽。
虎啊(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