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枝跟仲筤本尊一照面,脸上也看不出有啥特别的表情。然后他就那么原地晃了晃,一声儿没吭地倒了。
奚连川惊呼一声,刚要去扶,一道劲风扑过来,奚连川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了一下,再一看,洛寒枝的整个身体已经悬浮了起来,金光织成的网像一个茧把他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
仲筤抬了一下手,那“茧”倏地飞过了箈馆的院墙,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面前。
小岚突然从他身边现了身,手中执了一柄剑,叫道:“父亲!”
“别追了。”仲筤拦住她,“人已经跑了。”
小岚看向洛寒枝:“他……”
仲筤眼帘低垂:“一时不慎,伤着他了。”
小岚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明明我守着禁制……”
“不怪你。那东西本就是有此山出来的。”
小岚咬了咬唇:“我马上再去搜山。”
“不必。”
洛寒枝身上那一层金光渐渐消散,仲筤伸出手,把眼前的人接进了臂弯里。洛寒枝轻得像一只鸟,仲筤看起来根本没费一点力气。
奚连川不明所以,远远见到仲筤站在枝头,还带走了师叔,当即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
“喂!”他抬头大叫,“你放下我师叔!”
仲筤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眉间微蹙:“天脉?”
奚连川没听见他说什么,举着问山剑,又嚷嚷起来,可惜色厉内荏,连剑都拔不出来,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梁冲也跟着从箈馆里冲了出来,奚连川又怕仲筤再对梁冲下手似的,一步拦在了他面前。
仲筤漠然地看着他们俩,像在看两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小岚轻声在仲筤身边解释:“他们是九雒带来的人。”
仲筤点了点头,“交给你。”
小岚一下愣住了,也没明白这个“交给你”是什么意思,是让她照看?还是让她赶紧把人赶下山?但是她一句“父亲”还没说完,仲筤已经抱着洛寒枝一步踏进了虚空里。
小岚:“……”
说好的不见九雒呢!
仲筤一步就从箈馆回了幽篁里,刚才激烈的风雷一点儿都没影响到竹林的宁静,只有屋檐下的风铃在轻轻地响。仲筤无声无息地进屋,把怀里的人放到了床上。洛寒枝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好像是难受,仲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抚他眉间的褶皱。手伸了一半,又突然眼神一黯,收了回来。
魅是他心魔所化,有大的动作他会感觉到。可他不知道跟那只魅一起在房间里的是九雒。那一道剑光是奔着把魅打死去的,下手有点重。仲筤给床上的人搭脉,洛寒枝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意识到了碰他的人没有恶意,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仲筤轻轻地注入一缕灵力,探进了洛寒枝的识海。
洛寒枝正在做梦。
他莫名其妙地梦见了自己的父母。天地良心,要是他清醒着,肯定连父母是个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但梦里的父母面容如生,他娘泪眼汪汪地拽着他一只手,洛寒枝低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在芥舟的手里。
“我的儿……”他娘想把他拽回去,但他站在原地,没动。他娘含着泪,仰头看芥舟:“真人,我儿还是个孩子……”
他爹走上前来,拽住了他娘。
“真人不是说了吗,这孩子不是凡人,你别婆婆妈妈,坏了他修行!”
“可他是我儿!”
“他只是托生在你肚子里,不是咱们的孩子!”
他娘开始歇斯底里地扭打他爹:“胡说八道!你猪油蒙了心了!江湖术士编的胡话你也信!你就是想把他送走!”
洛寒枝想起来了,这还是两百多年前,师父把他从洛家带走的那一天。他听见自己用尚且稚嫩的嗓音开口道:“我愿意跟着师父走。”
他娘一下子愣在那里,下唇颤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