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枝走进船舱,看见仲筤站在那长工休息的铺位边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这商船本是为了运货,船员们多是打个地铺就算,不占地方。靠了岸,就都卷铺盖下船,也就看船的船工还有一个铺位,其余空空荡荡,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只是,洛寒枝站在好几步开外,都闻见那铺盖上散发出的一股酸臭味。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船舱的柱子边上,打量着仲筤准备怎么办。
仲筤转过头,看着他:“到无易岛要多久?”
洛寒枝摇摇头:“不好说。”
仲筤眉尖微微一挑,想起了小岚的担忧:“你也找不到路?”
洛寒枝摇了摇头,伸手在空中拂了一下,两人中间突然浮现出了一张地图。
“无易岛大概在这儿。”他手指一划,在海浪里划了一圈范围,然后又收回来,横跨了有大半张地图,“我们现在往这儿走。”
仲筤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指的地方应该是一片群岛,大大小小,像随意撒的一堆碎石。
“这是台郡的渔民和往来商船走的最远的地方,”洛寒枝的手指在群岛那里一指,“也是无易岛的‘门’。我们马上就要到了‘门’的范围里,一会儿海上会起大风浪,要等过了这道‘门’才会平静。”
仲筤的视线又回到他刚才划的一圈,有些惊讶地挑眉:“无易岛有这么大?”
如果那些小碎石就算一个岛屿的话,无易岛大概要有十个台郡加起来的面积了。
洛寒枝又摇摇头:“不,这只是个范围,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仲筤抬头看着他。
洛寒枝坐下来:“就看是敌是友了。我们过那道‘门’的时候,会拿到一个罗盘。跟着罗盘走就能找到无易岛。”
仲筤:“若是敌呢?”
洛寒枝耸耸肩,也不知道他是不晓得,还是下场不必多说。
如果说风浪是为了吓退意外来此的凡人,那么这一道,就是在防仙门的同道了。
仲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仍旧盯着那些群岛看。他一开始以为那些只是自然生成的岛屿,但在每个点之间连上线,就依稀能看出来,这还是个阵法。以山海为阵,能搅得天地变色。一旦进了阵法范围内的海域,就像进了迷雾笼罩的迷宫中,跟外界的联络也是不要想了。
“小岚能找到吗?”仲筤想起来,小岚自从跟他们在码头边失散以后,还一直没动静,“还有奚连川,他说他要去找甘籍……”
可是甘籍都已经让保圣寺抓起来了。
洛寒枝道:“先回岛再说。”
有他坐镇,无易岛便不用那么着急封岛,届时再联络小岚,接上奚连川,也不耽误。奚连川那点儿修为,跟凡人没什么区别,就算又落回保圣寺手里也不用太担心。
仲筤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没再说什么。他仍旧盯着两人中间的那张地图看,也不知在想什么。可惜地图没了洛寒枝的灵力加持,不多时便黯淡了下去,渐渐不见了踪影。仲筤的视线无处可落,最后还是看定了洛寒枝的脸。
“有话想问?”
洛寒枝仍旧懒懒散散地靠在柱子上看着他:“仙尊是如何骗过保圣寺寺丞的?”
这事儿他还没有想明白,感觉他那个傻孙子是自己骗了自己。
仲筤微微牵动嘴角,没直接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戒指?”
洛寒枝道:“是你盯着。”
“我盯着是因为那是个灵器。”仲筤平静道,“你呢?”
一阵静默,半晌,洛寒枝避开了仲筤的视线,道:“那是洛夫人的戒指。”
他没唤“娘”。抛却前尘太久,两百多年没有在人前叫过这么亲密的字眼,洛寒枝已经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