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棠阶手里擎着火把,在前面引路。梁冲紧随其后,兜里兜着好几条已经被拍死的鱼。这是一条仅供一人能过的岩洞窄道,每至涨潮时,窄道就会被海浪灌满,常年的潮气使得石壁上生满了滑腻腻的藻类。洛寒枝落在后面,时不时地回过头,把手伸给仲筤,怕他滑倒。
不多时,前路渐宽,缓慢向上,有人的声音从岩洞尽头传来:“寺丞大人?”
只见两个保圣寺的人探出头来,身上明显都有伤,脸上血污斑斑,衣服也破破烂烂,看起来好不狼狈。看见洛寒枝和仲筤,两个人先是惊惧地对倒退了两步,见洛棠阶没什么反应,才勉强放下心来,一瘸一拐地上前,从梁冲兜里接过了那几条鱼。
洛寒枝上下打量,这岩洞不大,他们勉强生了把火,但还是充斥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怪味,混合了海水的腥味,排泄物的恶臭,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息,让他怀疑这里是不是还有死尸——角落里确实有一团东西,看起来像个已经死掉的人。
梁冲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往那团东西上踢了一脚。“死尸”动也没动,只是软绵绵地呻|吟了一声,连喊痛都有气无力。
梁冲道:“喂,别装死!”
洛寒枝:“这是……”
“死尸”抬起脸,一双眼睛在火把下面幽幽地泛着光。这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形销骨立,像个骷髅。洛寒枝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莫名有几分眼熟,但怎么也看不出这是谁。
洛棠阶道:“这是甘籍。”
甘籍突然意识到有人在火光下端详着他,惊慌失措地缩成一团,一边“啊啊”地叫,一边往岩洞角落里钻,恨不得跟石壁上的苔藓融为一体。
洛棠阶没再理他,转头向仲筤和洛寒枝解释起了来龙去脉。
当日甘籍归案,提出要“将功补过”。洛棠阶前去审问,甘籍便把台郡海上有修仙门派一事尽数告知。他号称自己便是师从无易岛,给梁家的那个出了问题的召邪符,也是岛上的师尊给他的。还说他愿意为保圣寺引路,找到真正的无易岛仙门所在。
洛棠阶信了他,当即决定出海。除了随他出京的人,他还从台郡当地借调了人手,征募航船,组成了一个七条船的船队,于十五日前浩浩荡荡地从台郡海边出发了。
洛棠阶不信任陈郡官,走的时候,特地把关在牢里的梁冲和小岚一起带上了。
梁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好带上了小岚姐姐,不然此刻你哪还有命在?”
“慢着。”仲筤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他,“小岚怎么会在你手中?”
洛棠阶只好道:“当日她潜入我住处窥探,被我用囚龙阵擒获……”
怪不得小岚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洛寒枝简直是服了这落汤鸡,怎么谁都敢招惹!
洛棠阶神色也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小岚跟仲筤有什么渊源,直觉自己大概又犯了一个错。
但仲筤没朝他发作,道:“往下说。”
洛棠阶:“没多久,我们就到了香茅岛……”
一开始,他们遭遇了海上风暴。但这一点,甘籍已经事先提醒了他们,他们事先做了准备,每一艘船上都配了灵器,虽然被颠得七荤八素,但几日之后,船队还是安全地抵达了香茅岛。
在岛上值守的弟子们立刻意识到了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爆发了第一次冲突。无易岛的弟子们毁坏了他们近半数的船,将人引至岛上,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杀了保圣寺不少人。但很快,保圣寺就发现值守的弟子其实人很少,洛棠阶带着人反击,不多时便将香茅岛上的值守弟子全部擒获。
在他的讯问之下,有人架不住刑,招了。这些关于无易岛的消息,和甘籍所言一一对上了号。甘籍赢得了洛棠阶的信任,暂时摆脱了阶下囚的身份。但是他再要审问如何上岛,那些弟子们却宁可自尽也绝不吐露一个字。洛棠阶派了一艘船,试着自己上路,结果海上起了大雾,这艘船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仲筤突然问:“这是三日之前的事?”
洛棠阶怔了一下:“应该……不止了。”
梁冲也道:“不止,不止。”
但真要问他们到底是几日之前,他们谁也说不出来。梁冲补充道:“海雾起来以后,岛上白天晚上都是黑的,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不过肯定不止三天。我觉得我们被困在这儿至少有十天了!”
仲筤与洛寒枝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个疑团——岛上是三日前才发现“门”里没了音讯。但如果十天之前保圣寺就已经到了香茅岛,值守的弟子们明知敌我悬殊,为何不求援?这中间的时间里,“门”里每天回复的讯息都是“一切如常”。
洛寒枝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问道:“那蒙面女人就是此刻出现的?”
梁冲奇道:“诶?洛师叔怎么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