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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六十八章 年初二的更他发下大愿要荡涤人间可这人间葬送了他的九雒（第1页）

仲筤第一个反应是，这不可能。

当年他斩杀姬瀛，为了警示魔界，将姬瀛的尸体挫骨扬灰，永镇柢山，要他赎诛仙之过。姬瀛的魂也在柢山下面，七十二上仙一起给他上的锁魂枷。南禺仙尊亲命座下一只饕餮在柢山下日日夜夜撕咬吞噬姬瀛的魂。仲筤记得非常清楚，那日南禺仙尊趾高气昂地带着凤凰来有此山，为的就是说这件事——姬瀛的魂已经让饕餮吃干净了。

天上地下，无论是躯体还是魂魄，姬瀛都已经死得彻彻底底。

但他不会认错的。蒙诸脸上那个笑容，他的眼神，他的语气……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勾厌已经被洛寒枝带出去了，仲筤没有过问。他方才连番质问，但是勾厌根本想不起来这一段。很明显，厉娘动过了他的记忆。若不是仲筤那般深挖，勾厌自己是记不起来的。但仲筤还是对勾厌下了狠手。白猿的识海被他搅成了一团，要不是洛寒枝见势不好拦了一下，仲筤可能已经把勾厌弄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仲筤一个人。元丹仍旧在他体内运转，房梁上逐渐挂下来利刃般的冰凌，但他始终没有动一下。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仲筤静静地想。九雒不会骗他，如果蒙诸这般性情大变，九雒不可能不察觉、不告知他。那么就是最近五百年间的事。正巧，封闭鬼方城，独占魔泉也是最近五百年的事。那么这到底是谁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仲筤心中一紧，又想，魅知道鬼方城中掌权的到底是谁吗？他早该想到的，蒙诸那个草包怎么会斗得过魅？能够瓦解魅全部的势力，逼得他狼狈出逃，还敢派厉娘跟舒云勾结，蒙诸怎么可能……蒙诸他怎么敢？！

只有姬瀛。

有人推门进来，仲筤没有抬头。洛寒枝坐下来，伸手覆到他的手背上。冰得他一个激灵，但是他没躲。

仲筤终于看了他一眼。

“出去吧。”仲筤有气无力地对他说，“别伤着你。”

洛寒枝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徒劳地把他冰冷的手合在自己掌心，头低下来，哈了一口气。仲筤看着他，白气立刻从他合拢的手掌间往上升腾。

“为什么会这样？”洛寒枝轻声问他。

仲筤眨了眨眼，意识到他是在问炼化元丹。

“有悖天时，冲盈不衡。”

“你不是妖魔之躯么？”洛寒枝搓了搓他的手，“我看他们吃同类，吞下去就好了，根本不用炼化。”

仲筤顿了顿，把手伸出来，顺手在洛寒枝脸颊边抚了抚，笑了。

“善为道者，涣兮其若凌释，旷兮其若谷。”他轻声道，“保此道者不欲速，夫唯不速，得其道。”

洛寒枝低下头。从前师父讲道也讲过这个话，教诲弟子们要“徐徐图之”。修炼要走正道，就必然是无尽的磋磨，无尽的苦行。天资有高低，际遇有起落，但长生漫漫，从无捷径可走。

即使这个人是仲筤。

洛寒枝自嘲地笑了笑。小岚也刚跟他说了这个话，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在提点着他。他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奚连川自己跟着厉娘走了，又出现在了魔泉边。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在心里怀疑，有那么一种可能，奚连川是心急给无易岛报仇。

扪心自问，洛寒枝能够感受到那种诱惑。在师父留下的竹筏上飘荡在海上的时候，在他极目而望，却再也看不到无易岛的时候，在他无数遍摩挲着含箨剑，却拔不出来的时候。他都在想，世上若有一条捷径，他也愿意走。再大的代价，也等他手刃了舒云再说。

“烦死了。”洛寒枝有一种被看穿了的羞恼，头一偏，不让仲筤摸他的脸，“听不懂。”

仲筤手指微微蜷缩，从他颊边挪开了，但是洛寒枝一伸手，又重新把他的手抓回来，焐在自己掌心。

“姬瀛……”洛寒枝起了个调，抬眼看着他，“很难对付么？”

仲筤：“嗯？”

“看你有点……不对劲。”洛寒枝在他冰凉的手腕上摩挲了两下。他本来想说的是“害怕”，到嘴边，又没说出口。

仲筤有些疲倦地苦笑：“很难对付。”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魔君。颠倒天地秩序的妄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仲筤觉得他若是恐惧姬瀛，也是应该的。可他感觉到的却不是恐惧，一开始是愤怒，后来他把这愤怒都发泄在了勾厌身上，到现在，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竟然只是疲惫而已。

他做了那么多，入道修行，炼化妖骨，布下大阵，画地为牢……为的是什么呢？他一意要摆正的那个“天地秩序”，原来早就是被风撕破的一张幡。那么多人因为他死了，又有那么多人想要他死。最后却得知，姬瀛又回来了。

他发下大愿要荡涤人间。可这人间葬送了他的九雒。

洛寒枝看着他：“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