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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七十二章 龙吟响彻整个瀚海（第1页）

夔崇似是料到仲筤迟早要找到他头上来，好一阵儿躲着没见。

这狐狸把饮马驿开在这种地方，摆明了是得到了鬼方城里的默许。他自己都捣鼓出一个小魔泉了，自然有依附而来的人。有人长期住在饮马驿中，一边等着鬼方城十年开一次，一边替夔崇办事。就连托钵僧不也时不时地替他出个手么？虽则说，无论是夔崇对姬瀛的“依附”，还是饮马驿诸魔对夔崇的“依附”，都纯粹只是利益上的牵绊，谈不上什么忠诚，但也因此备显牢固——仲筤拿不出更有诱惑力的条件。

夔崇死死搂着自己还剩的八条尾巴，按兵不动，就是耗着他。

不过仲筤不着急，没事儿人似的，托钵僧请他去喝茶，他就去。洛寒枝不放心，非要跟着去，听了一会儿，都是他们那佛陀渡人的道理，一点儿没说别的。

洛寒枝本来觉得仲筤怎么都会问一下狐狸到底在哪儿，但仲筤也不提这事儿，托钵僧讲佛法，他就听着，还不让洛寒枝开口。他只好强压下来，跟着听。

结果越听越不对劲，洛寒枝一边觉得这佛陀莫不是个傻的，一边觉得仲筤其实也有点儿像那些故事里说的。人家割肉喂了老鹰，他不也割自己的肉给伯峳么？等到托钵僧讲到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就更像了，听得洛寒枝直心惊。然后兜兜转转半天，托钵僧又说起“慈悲”，洛寒枝这才放心下来——仲筤跟这俩字儿是半点儿沾不上关系。他本以为到这儿仲筤该告辞了，但没想到他好像还真的爱听，听得特别入神，连洛寒枝跑了都没在意。

小岚没在。她去纳须弥阵里照看梁冲去了。洛寒枝想了想，还是下地窖里去看勾厌。金丝网解了，勾厌一身铜皮铁骨长得快，就是识海让仲筤搅和坏了，人糊涂。洛寒枝时不时地去看他，还有话要问。

白猿奉九雒如神明，其实不用怎么审，该说的就都说了。

不出仲筤所料，勾厌能活至今日，与他那相好的有些关系。当初他被厉娘带走，做了些神秘的差使，再回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那相好的聪明，已知其中有古怪，早早地将他送出了城。魔君果然起意杀他，还通缉过一阵子，魅还以为他知道了蒙诸什么秘密，特地来招揽他，勾厌这才到了魅的麾下。魅蛊惑人心的本事虽高，却无仲筤这样压倒性的灵力。他只能看到白猿内心深处的欲望，真正的秘密却含糊不清，语焉不详。不过这白猿确实心思单纯，魅说什么信什么，就此成了“仲筤”的左膀右臂。

鬼方城里发难的时候，也是他那个相好的来送的消息，他们才提前逃了。仓皇逃至大漠中一处巉岩林立的地方，就让死人追上了……

洛寒枝眉头一紧，突然想起了什么：“死人？”

白猿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魅在瀚海的声势能惊动魔君下此痛手，必然不会只有他一只大白猿和那个没长角的泥鳅。据勾厌所述，当日出逃者便有上千余众，多是对魅忠心耿耿的人。帝翃、龙志、孟怀等等大魔物不满蒙诸独占魔泉已久，都是举族跟随，声势之隆，并非不可与魔君一战。

但是姬瀛出动了阴尸。

骨笳声响起来的时候，第一个吓破胆的是帝翃。他经历过姬瀛的时代，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但魅并不恐惧，他共享仲筤的记忆，笃信姬瀛已死，他的阴尸大军也早就散了，骨笳不过是厉娘拿来狐假虎威。魅与帝翃起了一次争执，是夜，帝翃率族人出走，不过几个时辰，骨笳声又响，帝翃他们也回来了，只是已经尽数变成了阴尸。

魅一夜之间，大势已去。

有些人回去投靠魔君了，有些人被杀了，变成了扑向盟友的阴尸。更多的是内讧。魅的惑心之术逐渐没了功效，他们不再相信九雒会来瀚海。大的妖魔吞吃小的，有心计的伙同有蛮力的，没多久就把人瓜分了干净。勾厌又陪着魅流亡了一阵，眼见人越来越少，魅干脆抛下他们，自己也离开了瀚海。从那以后，勾厌在大漠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不敢靠近鬼方城，偶尔出去打打牙祭，抓些凡人来吃。偶尔跟着以前那些“兄弟”们混混。那些人中没有回去投靠魔君的，都成了瀚海大漠里的土霸王，各自都有地盘。亏这大白猿一身铜皮铁骨，他们倒也奈何不了他，就任他瞎游荡至今……

洛寒枝刚从那个地窖里出来，迎面看见仲筤。

“主要还剩三股人马。”洛寒枝正要找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一气往外说，“西北巉岩林有只大白虎，叫徊疾，手下人最多，我估摸着咱们来饮马驿的路上，不知死活的就有他的人。不过他当初第一个叛了魅，咱们来的路上又伤了他的人，怕是不好拉拢。南边有个魔修好办一点，手下人虽然少点儿，但是当初对那冒牌货挺忠心的。”

洛寒枝停下来，喘口气。仲筤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几不可查地点点头，但是眼神远得很，又像是根本没在听。

“最后就是往东两百里那片湖——就是咱们从海上漂着漂着就漂进去的那片湖，周边沙子都是白的……”

仲筤知道那里：“那是瀚海的一个入口。”

洛寒枝继续往下说，“那边还有位高人，似乎跟魅有些交情。魅能够逃出瀚海便是得了他相助。”

仲筤微微一笑：“人面蛇身？”

洛寒枝一怔，不怎么确定地点点头：“好像是……”

仲筤往前走了两步，看样子还要进地窖，一边道：“鸣蛇是上古大妖的后裔，追溯起来与娲皇同族，姬瀛当年灭了他的族人，我打魔界的时候他也帮过我一点忙。”

洛寒枝没想到这位来头这么大，如此看来，魅还是沾了仲筤的光。

仲筤突然停下来，只是含笑看着他：“审得不错，你待如何？”

按照洛寒枝的意思，自然是把这些人再收拢起来，直接杀进鬼方城去，把奚连川救出来，再收拾了姬瀛——他可不管姬瀛是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反正仲筤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可论及具体怎么办，却有些难。洛寒枝想过，勾厌没有拿夔崇的钥匙，也就没有和他立过“契”。他其实是来去自由的。但洛寒枝又不能放心勾厌一个人去找徊疾，或是南边那个魔修。一则，他们都已经见识过姬瀛的阴尸大军，既然已经叛了，轻易不会再回来。二则，来饮马驿带走仲筤，就意味着要得罪夔崇。瀚海中弱肉强食，能够维持住勉强和平的都是靠“互不相犯”，徊疾他们未必愿意。勾厌头脑简单，行事鲁莽，根本没这本事把人劝动。

洛寒枝沉着脸，忽道：“我得亲自去。”

仲筤淡淡的：“这么麻烦做什么？”

洛寒枝怔怔抬头，有些懵然：“嗯？”

“西北两百里，南边又两百里，往东再两百里……怎么，你来瀚海量路玩儿么？”仲筤朝他笑了，话里带着点儿调笑，好像他说的都是孩子话。明明整个人温柔得不行，但洛寒枝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仲筤轻声道：“他们会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