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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九十四章 你终究还是死在我手上（第1页）

大雨瓢泼如注。

洛棠阶长久地伫立在高处，任由雨水在他身上冲刷。铠甲里面也已经湿透了，沉沉地往下坠，脚下的泥地被雨水泡软，几乎被他站得陷下去两个脚印形状的坑。从不离身的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盘旋，发出焦躁的声音。夜色深沉，雨又下个不停，就算是鹰也看不清了。

他背后的密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洛棠阶回过身，指间扣住了一枚封灵骨钉。一张熟悉的脸从暗中跳出来，朝他行礼：“将军！”

洛棠阶把封灵骨钉收好，冷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往下说。

“左翼三营遇敌三十，已全部歼灭！将军！”属下从腰间摘下一个布袋子，双手呈上，递给洛棠阶看。雨水哗啦啦浇下来，布袋子早已被浸湿，里面的血迹洇在外面，深深浅浅，看不清楚。这是将士们随身带的东西，杀敌之后就会把敌人的左耳割下来，战后就凭借这个东西论功行赏。洛棠阶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耳朵很大，长而尖，还带着又粗又硬的黑毛，看不出是哪种兽类的。

洛棠阶把口袋扎上，丢还给他：“不是人？”

属下低着头：“不是。”

洛棠阶并不意外：“各营就位了吗？”

属下：“子时之前都可以就位。”

洛棠阶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从他站的地方看下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山林，但山峦起伏并不明显。这里地处偏僻，渺无人烟。历朝历代都没有官员想到要在这里修官道，行上三日，都未必见得一户农舍。但每隔十几里地，就会有如同狼烟的浓雾从地上升起，标志着这里有一个营就位了。那狼烟与平日里用的不同，雨浇不熄，还燃着幽幽的红光，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辨。如果站得足够高，便可以看出来，那些星星点点的红光之间若是各自连成线，就像是阵法的铭文一样。

洛棠阶不知道这阵法是做什么用的，他只是听“上人”之命从事。他带来的人里有一部分是原先保圣寺的兵马，他们身上都配了法器，分散到各个营中，保证阵法的成型。另外的则都是从洛家军里调出来的普通兵卒。

皇帝驾崩以来，天下四分五裂。漳川洛氏虽然兵强马壮，实力最为强劲，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还背着弑君的恶名，短时间内也坐不稳江山。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调走上万兵马，赶到这种地方来，伯父也不是没有顾虑。是上人亲自去跟伯父密谈，许诺他，“胜此役则定天下”。但若问起此役到底是要跟谁打，上人却又三缄其口了。

但最后，伯父还是听了上人的话。毕竟当初谏言晋国公下毒弑君，举兵起事的，也是保圣寺的这位“阁上人”。

上人对洛棠阶的指示非常少，只命他将上万兵马打散成各营，在今夜子时前，每个营都要按照他给的图就位。遇到任何人、兽、仙、魔，一律“杀无赦”。

洛棠阶极目远眺，他不在阵法中心，阵法最远的地方他根本看不到，只能靠鹰为他判断。但各营遭遇魔物并不是今晚头一遭，已经好几个营地的人来禀报相同的消息，少则三五只，多则二三十，从阵发中心散开，洛棠阶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入这个包围圈的。死在凡人兵卒手里的魔物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组织性，都是游兵散勇。

洛棠阶的手搭上腰间的剑柄，隔着手套拂了拂剑柄上装饰的阴刻纹路，视线再一次落到了阵法正中间。

一道惊雷劈下，密林中亮如白昼。

浊气从奚连川袖中探出，半空中化成狰狞的兽首，呼啸扑向姑姒，然后毫不意外地撞在山外禁制上，轰的燃起大火。姑姒背后的山道隔着炙热的空气微微变形，仙山缥缈，如海市蜃楼。她背后一对金翅彻底展开，根根翅羽如利箭拉满，在火光下闪着金属质地的寒芒，随时准备激射而出。周围的魔物被刺激起来，不受控制地发出震天的啸叫。远远近近地彼此呼应，一副地狱图景。

姑姒冷着脸，静静地看着最后一丝火光消散。禁制完整如初，林中重新暗了下来。

奚连川没有开口。一路以来，他面对小岚，面对洛寒枝，甚至面对梁冲，那种失望和嫌恶的眼神他已经看够了，惋惜的话和痛心的挽回他也听够了。他甚至有几分感激姑姒，因为她什么也没有说，从现身开始，就只有冰冷的敌意在她的金翅上闪烁。奚连川无法不注意到，她两边的翅膀不是一样大的，这让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协调。他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姑姒曾为了保护他，被魅活活撕下了一边翅膀。

又是两道浊气凶猛地往禁制上撞，大地也为之颤动。奚连川眉间印轮发红，浊气不停歇地从他身上奔涌，火光冲天而起，连大雨都避开，天边出现一大片奇异的霞光。

洛寒枝仍旧受制于松元手中，眼睁睁看着姑姒一人独对着魔族千军万马，却始终动弹不得。

“你急什么？”松元在他耳边轻声道，“只要她好好在禁制里呆着，仲筤的术再撑一会儿不是问题……让他们去闹吧，咱们的事还没完。”

洛寒枝心里一紧，已有了某种预感。几乎是松元话音未落，他手中剑气便突然暴涨。他们离得很近，洛寒枝几乎没动，剑气便直直地插|入松元的胸腹间。他分明听到了一阵利刃破开皮肉的“嗤啦”声，松元轻轻闷哼一下，显然是中招了。

“小鸟儿，”松元叹了口气，“太不听话了。”

无形的剑气不断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洛寒枝低头一看，只见它飞快地结成了冰柱，一路冻进了他的骨缝里。松元毫不介意地一折，洛寒枝感觉自己的臂骨也跟着一声脆响。剧痛蔓延开来，他却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看着松元轻轻巧巧地把插|进身体的冰柱□□，血口就在洛寒枝眼前飞快地愈合了，连血迹都不曾留下半点。

然后松元伸出手，再次覆上了洛寒枝的灵窍。

天上适时地再次劈下了一道惊雷。

姬瀛抬起头，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天空，低声催促道：“快！”

奚连川恼怒地收回手，也跟着抬头看着天。浊气撞在禁制上的火光慢慢灭了，但是天边诡异的霞光却没有消散的意思。一阵诡异的风平地而起，奚连川心头跳了一下，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