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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九十六章 若他还能记得千年万年（第1页）

仲筤单手捏诀，另一只手飞快地在空中画出几道铭文。灵力顺着铭文流淌出金光，自动翻转变幻，组成一个圆环的形状，越转越大。

姬瀛怨毒地看了他一眼，厉娘纤细得蛇一样的身躯突然化进黑雾中，四散而逃。仲筤捏诀的手重重往下一压，铭文织成的圆环突然收紧，一下子笼住了所有的浊气，然后越勒越紧，硬是从一团雾中生生逼出了人形。

金锁链从仲筤袖中激射而出，如箭一般狠狠穿透了厉娘的肩膀和膝盖。金环收得越来越窄，最后贴紧了他的脖子，像是一个项圈。姬瀛痛苦地伸手去掰，但是穿透他身体的锁链突然发力，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身不由己地抬高了手。

这法术和当时在白沙湖边一样，把姬瀛摁在了现在的躯壳里动弹不得。但是比起当时借着别人的元丹施力的勉强，现在的仲筤显得轻而易举，手指翻覆间，捏死姬瀛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好，好啊……”姬瀛似是再也挣扎不动，冷笑了一声，血红的眼睛不甘地看着仲筤，“这才像个修行千年的上仙。”

仲筤冷着脸，沉默不语。鲜血从厉娘的身体里涌出，一沾到仲筤的金锁链就“嗤”的一声化了烟。血越涌越多，那一具单薄的身体好像整个被煮沸。姬瀛不知是出于痛苦还是绝望，仰起脸，发出了一声震动天地的嘶吼。

洛寒枝被猛地甩到地上，狼狈地就地一滚。松元翩然跟在他身后现身，洛寒枝手中的剑光不屈不挠地往他身上招呼，被松元近乎不耐烦地拨开。剑气撞到无形的禁制上，发出金属相撞的铮然巨响，但是地动山摇间也根本听不到，只有那种震荡仿佛贴着洛寒枝的骨头传来。他心悸不已地抬起头，看见了熟悉的山道。

这里有着最强大的护卫禁制，整个有此山都快在诸仙的愤怒下被夷为平地，唯独这山道边的一草一木仍旧完好，顺着山道往上，无限接近天际的地方，是一个古老的石台。

“覆偃台……”洛寒枝的声音低得仿佛自语。

然后石台就在洛寒枝眼前“喀啦”一声，裂开了一条缝。

前世的记忆顿时翻涌而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一道缝，正是五百多年前他耗尽修为才在鸿蒙大阵上撕出来的一条口子。洛寒枝听见一声邈远的啸叫，仿佛巨龙穿行云间，他转过头，看向了有穷渊的方向。

“那是你的好师侄。”松元笑了笑，“你知道有穷渊里的浊气被他吞干净以后会怎么样吗？”

洛寒枝不知道，但是裂开的石台给了他很不好的预感。

“吞干净？”洛寒枝犹自不信。他见识过有穷渊下的浊气，撑死一百只狐狸脸不在话下，就算奚连川是天脉，也有些匪夷所思，“怎么？姬瀛饿着他了？”

松元一勾嘴角，就算是回应这句讥讽。

“图穷匕见，他是想和姬瀛一战。他们两个两个互相算计，互相利用，真是有意思。”松元看他一眼，“你在白沙湖上跟他说的话，他未必没有往心里去。”

洛寒枝的脸色难看之极，也不知道他在白沙湖边上跟奚连川说的话松元怎么就知道了。

“可惜他还是算计不过姬瀛。”松元脸上笑意渐收，又往覆偃台上看。洛寒枝也抬头去看，那道裂缝越来越大，石台边上的柱子根根断裂，碎石不断地从山道上滚下来。浊气已经从裂缝中逸出来，碎裂的石台立刻闪出耀目的金光，狠狠将黑雾镇了回去。

洛寒枝突然明白了。

奚连川吞食有穷渊下的浊气，想获得与姬瀛一战之力，此举正中姬瀛下怀。仲筤说有穷渊本来就是当初九雒硬开鸿蒙阵的时候撞出来的，里面封印的浊气也是从覆偃台下逃出来的。洛寒枝现在一想，感觉有穷渊就像是鸿蒙阵的一个缺口，仲筤打了个补丁上去，又凑合着封了五百年。那么一旦有穷渊被吞食干净——

又是轰然一声，天穹好像整个塌了下来。

姬瀛仰着头，脖子上的金环深深嵌进血肉里，再开口的时候，连嗓子都是哑的。

“可你为什么还是要请七十二上仙来对付我呢？”

仲筤五指一收，穿透了厉娘身体各大关窍的金锁链瞬间绷紧，仿佛要将她分尸。姬瀛丝毫不觉得痛，缓缓看定了仲筤，露出一个带着血气的笑意：“如果你真的已经把它炼成了仙骨，就根本不用忌惮我。”

仲筤的下颌绷出了凌厉的线条，他飞快地催动灵力，厉娘的手脚已经被金锁链生生扯断，但是断口处立刻涌出大量的黑雾，缠绕着她的肢体，飞快地愈合伤口，生出新的血肉。

姬瀛恍然道：“原来伯峳骨的本体被你封在了阵下。”

他还是担心鸿蒙阵破的一瞬间，姬瀛会从奚连川身上得到灵脉，也会从阵下找到真正的伯峳妖骨。若是姬瀛完全复生，就不是他一个上仙能够对付得了的。

今日这阵，是非破不可。但绝不能让姬瀛得逞。

仲筤眉间的印轮光芒大盛，恨不得将姬瀛碎尸万段：“你、休、想！”

但是姬瀛最后朝他笑了一下，厉娘脸上随后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神情，像是含着微笑叹息了一声，金锁链用力一拉，单薄的身体被整个撕碎，金环如同利刃，利落地砍下了厉娘的头颅。一蓬血雾无声地扬到空中，仲筤飞快地捏诀，想重新再画一个法阵，但是晚了，血雾中凝出一团不成型的东西，流星一般，转瞬就没了影。

浊气席卷如浪，灼人的热气仿佛化成刀片，一寸一寸从奚连川身上割肉。他的血在体内煮沸，烧得太快，若是没有外面这一层肉|体掬住，怕是能扬成一片水雾。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痛楚超过了一定程度，就再也无法感知。奚连川唯独能够察觉的是体内的灵脉，沿着他的脊柱，仿佛一条游龙，不知餍足地吞噬着在他脚下翻滚的浊气。

上一次来有穷渊的时候，太多的浊气一下子涌入他的灵脉中，奚连川一度丧失了神智。其实他现在也有一些恍惚，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人影，师父，师祖，洛寒枝，还有小岚，梁冲，姑姒……他一生之中所见过的人此刻都在他眼前打转。有些人的面目模糊，有人毫发毕现。他们都用不同的目光凝望着他，但奚连川只是闭上了眼。

他仍清醒。

力量越强大，他就越清醒。

覆偃台上，最后一根石柱被不知名的力量击中，轰然裂成了无数碎块，滚进了越来越宽的深渊中。

洛寒枝突然抬起手，好像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空气，覆偃台上的禁制却应声而碎。

仲筤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原本要去追姬瀛的脚步猛地顿在了原地。

松元镇静地看着洛寒枝，好像对他的举动毫不意外。洛寒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现在的力量，但是眉间转眼又平复了。当然了，松元给他强提修为，便是为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