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喝了公鸡蛋水,我的嗓子变得清亮,时不时就得嚎一嗓子,唱几句,不喊不唱,憋得慌,嗓子痒,脑袋也灵光,一张嘴,词曲就来,源源不断,就像小河里,水淌。
看见麦苗,我唱:
我是一棵茁壮的麦苗啊
站在麦田
做上体引伸运动
我努力向上在五月
我是一颗饱满的麦粒啊
看见树,我唱:一棵树,八个杈,七个杈长叶,一个杈开花,开花不结果,结个大冬瓜。
看见小河,我唱:
小河水哗啦啦
有鱼也有虾
还有癞蛤蟆
鱼虾随水跳
蛤蟆叫呱呱
大多是这样,有正经唱的,有不正经唱的,反正想唱就唱,看见啥唱啥。
刚开始的时候,村里人觉得新鲜,看见我,撺掇着我唱,唱完还都夸奖说好。
可时间一长,烦了,也许是听够了,就说我:"别唱了,净瞎唱!整天嚎嚎,猪叫似的,烦人!"又说我:“看你也唱不出个花样来啊,也唱不出个子午卯丑。你这样,不顶吃,不顶喝,没个球用!”说的我上不来下不去,挺难堪。
连我那几个发小,还有小花,也都嘲笑我。小花说我是神经病,气得我真想一把拉过她来,狠狠揍一顿,可我没敢,因为她爹是村长。
还有刘青青她爹,看见我就不拿正眼看我,那眼光就像看玩耍的猴子,后来干脆看见我就躲,就像欠我钱一样,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是天下第一个下蛋的公鸡,天下少有,也是冯家洼第一天不务正业的二流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发誓,不用你看不起我,有朝一日,等我发财发家,就娶了你闺女,气哭你!
而妹妹小宁倒羡慕我,羡慕我有个好嗓子。她整天瞅公鸡,看它还下不下蛋,可公鸡再没有下蛋的意思,伺候的再好也白搭。
小急欲急不能,谁知道过一段日子,这公鸡还下不下蛋呢?要是它一高兴,保不淮再下个蛋呢?也说不定,所以小宁没法,只有耐心等待,还得精心伺侯,喂好食,喂新草。
给我起名的陈老先生却支持我,他对我说:“嗓音真好听!你坚持住,常唱,常练,早晚能唱来金山银山!”
我对他的话充满疑惑,还唱金山银山哩,唱出个媳妇来就不错了。
不论如何,我的唱始终没断,想断也断不了,如果不唱,不光嗓子痒痒,心里也痒痒啊。于是,唱歌成了我最大的乐趣,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春来署往,田间地头,街边巷尾,高兴时唱,不高兴时更唱。看见太阳唱太阳,看见月亮唱月亮,唱山,唱水,唱雨,唱雪。闲时唱,干活累了的时候也唱。白天唱,夜里睡觉,哼哼。
不过,我变了唱法,我学着触景生情地唱,不像以前胡唱八唱,而是有感而发,不同场合唱不同的歌。
例如,我和发小们,胖子张兴旺,瘦子孙文庆,小白脸刘诚,黑大个冯远东,在外边打工的时候,我就唱:
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
我遥望远方
在那贫穷的家乡
在那一望无际青纱帐
劳作着我年迈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