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自从被迫“休业”之后,岑若社交的频率反而变高了。以前能用“工作繁忙”为由推拒的邀请,现在都只能无奈接下,毕竟——
“我是个闲人嘛。”岑若喝了一口咖啡,面带微笑道。
对面坐着方修文,今天方修文约岑若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应该没有打扰你吧”。岑若觉得这句话假惺惺的,但又很符合方修文的风度与体面,于是挑选了一种悠然的姿态来应对。
而那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以为我如今这样,是拜谁所赐?
方修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笑了笑,说:“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岑若说:“那该怎么说?”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现在的姿势和语气。那时候我们是竞争对手,在争夺同一个项目。”方修文略微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说:“我们好歹也算和平‘分手’,用不着像敌人一样相处吧。”
最终那个项目落到了方修文手里,而方修文注意到岑若表现出来的能力与性格,主动结交,才有了后来的另类契约。
岑若说:“那就如同朋友一样交谈。说吧,你今天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方修文说:“抱歉,我没想到张思明会做到这个程度。我听说许安笙为了你四处奔走,甚至求到了陈行止那里……你们在一起了吗?”
岑若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住所有情绪。她说:“我跟许安笙没有什么的,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许安笙才拒绝你的吧?”
方修文说:“不是么?我以为女士都重感情,所以面对仪式时会比我们男人更慎重。”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女人都是情绪化的生物,如果你够聪明,就应该答应跟我结婚。
哪怕经过了一定的文法包装,但岑若还是一下子听出来方修文的言外之意。方修文对女人的刻板印象来自于这个社会,而方修文的优越感则来源于他的家庭。
可方修文迂回地维持一个“正常”的异性恋形象,目的仅仅是为了获得继承权。这难道不是一种软弱吗?
岑若想了想,笑着说:“我以为到了方先生这个层次,会更多关注人的差异性和个体性,而不会笼统地给人打标签。我决定跟你‘分手’,跟许安笙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完全是出于个人考量。我有很多想法,方家或许不会让我放手去做。而我出身低微,对方家来说上不了台面。我和方家不合适。”
岑若说的是“和方家不合适”,因为她很清楚,这场婚姻的本质是她和方家的利益交换,而不是她和方修文的彼此挑选。
方修文轻轻笑了一下,感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方家约束太大,给不了你想要的自由。你现在得到自由了,你觉得滋味如何?”方修文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自由是有代价的。”
岑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方修文。她的眼中充满怜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方修文很可怜。
明明有得天独厚的家庭背景,明明找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方修文却还是选择了这么一条道路。岑若价码开得不低,假若这一宗生意真的谈成,那么方修文的爱情和利益都将大打折扣。所谓天之骄子,也只不过是被囚禁在云端之上的可怜人罢了。
岑若的眼神触怒了方修文,方修文脸色一沉,甚至忘了笑,他阴沉着说:“你自尊心太强,自身却没有强大到那个地步,你会过得很辛苦。薛佳倪随便撒个娇,后果你都承受不了……你后悔吗?你本来也可以对我撒个娇,让方家对付薛佳倪的。”
方修文恼羞成怒,岑若却愈加风轻云淡起来。岑若摇了摇头,说:“我以为你是来道歉的。”
方修文说:“如果没有我,早在十月刊发行那天,你的调职邮件就来了,哪需要等到现在?我已经把订婚的消息放出去了,你才说不干,这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扰。我还没有问你,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岑若嗤笑一声,说:“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这群有钱人了。”
撕开表面的和平之后,方修文的算计便□□裸地呈现出来了。这才是方修文的本质,所有的风度与淡定都是假象。
岑若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想要什么?”
听方修文的意思,如果自己不“补偿”他,他或许也会落井下石。
方修文身体略微前倾,带着具有压迫力的气场说:“新女友,一个比你更听话的新女友。你那实习助理不错,就按照我们之前的合约来,你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
季蔷?
少女明媚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中,岑若飞快道:“不行!”
方修文挑了挑眉,用眼神提问:为什么?
岑若说:“会选择形婚的gay,终究会选择生孩子。就算条款写得再严苛,我也不能相信你。让一个人屈服实在是太容易了,真到那个时候,合同不具有任何约束力。”
方修文说:“哦?你知道我可能会逼你生孩子,却还是决定跟我形婚?有趣。”
岑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方修文最初提起这个契约的时候,就强调过绝对不会在性和生育上强迫岑若。岑若相信,方修文会把这一条写在合同里。可方家内部有种种压力,真嫁过去,无论是谁都得屈服——女方主动低头,可不算“强迫”。
岑若怎么可能不懂这种文字陷阱?只不过是当初觉得可以接受,没有为了这个隐藏条款扯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