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里,霍辰烨提议下,三个男人外书房召开了一个高层碰头会。
主要是针对霍辰烁。烁哥儿也大了,难免会有自己想法。万一想歪了,就得引导提点着些,免得再弄个兄弟生隙什么就谬之大矣。
霍侯爷就先细细给霍辰烁讲了关于推掉爵位个中原由。
霍辰烁不够资格参加族里族老会,但他当然十分关注此事。见族老人后不言不语离开了,便知道此事可能有说道。但如今听了父亲话他还是觉得奇怪,就问道:“哥哥明明是从龙之臣,这样圣上都会那般防着备着吗?会不会你们想太多了?”
霍侯爷被噎了一下,气得瞪着眼骂道:“那是天子,是主上,不可以寻常心度之。”然后又交待他以后外不要轻谈政事,遇事要多用脑子,好好想想再说。
霍辰烁闷闷应“是”,心里却还是不甚明白,不可以寻常心度之,是应该是怎样心度之?还有霍侯爷那忍耐表情,好像他问了多傻问题多扶不上墙似。
然后哥哥安慰他道:“反正还有机会,以后再战,到时再立功请封也是一样。”
霍辰烁闻言就道:“好,到时候我还去,西羌扰边很久了,早让人忍无可忍了。”
此言一出,霍辰烁便觉得他老爹看他眼神有点儿怪,让他很不自,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
他看向哥哥,哥哥微笑着道:“很好啊,我们烁哥儿还是很有热血呢。”
霍辰烁挠挠头,这不是高层会议么,还这般哄小孩儿似?
——话说连明玫都知道,圣上忌惮,也不爽愤恨,是借兵来犯周斯国好不好。
大汤西南,既有险关,又有多年对抗中练就善山林作战队伍,防守严密。就算西羌能偶然夺下关隘冲入境内,边境地带山林作战中,也很容易被切割成小股各个击破。所以这些年,好战西羌虽然冲关不断,却根本不足多虑。
好,就算不甚了解西南地形和布兵情况,也该知道,这多年中,裴家叛乱也好,西北战乱也好,以及荡平北辰也好,西羌有趁乱成个什么事儿么?没有啊对不对。
而大汤西线,从前因为有号称死地“赤海”相隔,西边几乎不用设防。
但现赤海却可以通行了,虽然难度大了些。于是那周斯国就成了定时炸弹。西线没有高山没有险关可阻,沿线一些小小城池都挨不住打击。全线布防又十分耗费兵力,却占线太长,首尾难顾,对方既然存了坏心思,谁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就切进来了呢。
这样邻居侧,大汤皇帝怎能安睡?
所以只有打,要么谁灭了谁,要么,重划分边界,大家各自找到能够据守以御外敌地界儿,才能相安无事。
两父子自然是因为霍辰烁提到“西羌”,便默契地不想跟他多话了。何况圣上这打算,现也不好摊开说。明白心里明白着,不明白就算了。
霍侯爷就交待起霍辰烁别来:“佥事事务虽繁杂零碎,但这样职位,接触人面儿广,消息灵通,第一手资料多,看到军情军报皆是实例,比看兵书什么强了不知道多少,另外对待人接物,人情世故,方方面面都是个磨练。这是特意给你选职位,你要认真细致做事,遇事儿勤动脑,多想为什么,不可轻怠疏忽了。”
霍辰烁答应了,声音却加沉闷。他是武将好不好,去做文职,好郁闷啊有木有。
霍辰烁此次战中,倒也勇猛,可惜全靠一腔热血猛洒。对砍就挺欢,谋略却不足,两次差点被诱杀。还好霍辰烨一直派人跟着他保护才有惊无险。所以一直以来领兵之事,霍辰烨都不敢放手让他去做。
还好他也就是嫩些,经事儿少了些,人倒不刚愎,手下劝阻话都听得进去,倒也没有惹过什么漏子出来。并且砍脑袋颇多,也是勇士嘛。
回京后霍侯爷两父子就商量着,霍辰烁不缺悍勇之气,却失于片面,少此谋略。和平时期做个武官于他益处并不大。便将他安排去了都督府做卫指挥佥事,正四品衔。协理军务,主管文牍,简单说,就是卫指挥史手下办公室主任,还可兼任秘书助理等多项工作。
他们希望霍辰烁能籍此,摸索出些用兵道道来,哪怕只是摸索出些公文往来行事章法,官务上微妙互动,也都是不小长进。
这职位确是文职来,并且以霍辰烁这样没多少墨水文笔,想谋这样职位人家绝对不会要。话说人家谁不是奋勇杀敌过来,谁稀罕你那点子功劳不成。还不是看霍辰烨面子上?
也正因为是霍辰烨出面安排,到了别人那里,就有了另外一番解读。
顺昌院正屋里,霍侯夫人听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猜她先听了哪个?
霍侯夫人得知了霍辰烨拒封爵事儿,直气得心肝肺痛。这么多年她住这里,力清心寡欲,隐忍又隐忍,却还是按捺不住地破功,没等常妈妈禀报完明玫所得凤冠霞帔颜色式样,就只觉得嗓子眼腥甜,然后“哇”一声,一口老血就那么直直喷了出来。
若是霍辰烨得了国公爵位,一门双爵,侯爷爵位就可以由老二承袭了。可如今,霍辰烁拼着命去战场上拼杀好几年,她这心里时时提心吊胆,结果临了呢?他哥身为左都督,手下一正四副五个卫指挥史,都不能给他弟弟安排一个做做?
结果安排去了右都督府,做了个小小右都督府卫指挥佥事。他一武将,去做了跑腿打杂文官。侯府嫡子,随便一个荫恩也能混个这样闲职不是么?这是可碜谁呢?
——可偏她又没那腰劲儿说:老娘儿子不去做这窝囊职位,老子家等荫恩或干脆啃老好了。
所以霍侯夫人恨,大恨,恨不得立时去告那儿子个忤逆不孝去!还有那媳妇儿也一样,什么服侍她任劳任怨,服侍个娘屁咧!
反正,她已经病好了。常妈妈已经说了,她已经被宣布病愈了。所以,这是要放她出去了吧?
这么紧要关头,她要挺住,她现不能晕。若这时候晕菜了,府里请个太医来走那么一遭,然后谁知道她又得病养多久呢。
霍侯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吃了好几粒清心丸才缓过来一点儿,然后就怒声对常妈妈道:“你去,去把那大少爷和他媳妇儿给我叫过来。”
她想吐他们一脸血去,她想看看那儿子有多趾高气昂,看看那媳妇有多身娇肉贵。
常妈妈忙轻声提醒道:“刚才丫头不是说了,侯爷和世子外书房议事呢。再说少奶奶那边,圣旨已经频下了,少奶奶是可以不跪不礼,接旨都没跪呢。”
把人叫过来能怎样呢,罚跪不能了,也不能打吧?多对着她骂几句过过嘴瘾罢了,那也得找出正当理由才行,不然人家还不是会给你顶噎回来?
霍侯夫人听了常妈妈话也反应过来,现收拾媳妇儿都不能了么,她就算病愈了,也不能让那媳妇儿弯弯腰不成?她心口不由又是一阵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