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庭院积水空明,竹柏斑驳间却端的让人横生几分寂寥之意,也就在这时,他才会想到那个人。
倘有所得,必有其失,这是从小他便明白的道理。
父亲去时,五岁的他除了哭之外还什么都不懂,他不懂为什么明明他才是受欺负的那个,明明他只是饿极了才到灶里寻些下肚的。便成了村人眼中不识好歹不记恩的野狼崽子。
一向懦弱少言的娘亲拼命跟人解释,嗓子都哑了也是只多了些同情的眼神儿罢了。
曾经的他许是不懂,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不是不懂,而是不值当罢了。大伯素有几分能耐,平日里又在镇上干活,识得的人也多些。平日里村里人想在外头打些零工的莫不要仰仗于他。
而他们母子有什么,孤儿寡母,弱是可怜,却也是可欺。
他从小记性就好,虽不至于过目不忘却也差不得许多。父亲明明说过,他已经攒了些银子,明年便能送他去村里童生那里读书。
然而他和母亲只几麻袋地瓜便被赶了出来,便是他身上那件爹爹收拾的极好,就等着他入学时穿的那件新衣裳也被堂兄抢了去。
祖父家是村里少有的外姓人,如今在这满是姓魏的地方,竟是连给他们母子撑腰都做不到。
“也不是我这做大伯的不想养,实在是这孩子惯有劣根子,不记恩只记仇了!”
“手脚都不干净,这可怎么行,咱这小门小户的,哪里容的下这般败坏!”
他大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无奈极了。一旁时不时的有人复和。
“可不是嘛!这年头哪家都不容易啊!”
“魏老哥也是没得办法!”
“老哥一惯仗义,咱们三小的活儿还是老哥帮忙找的呢!如今也是被逼急了!”
众人指指点点中,他娘抱着他哭的撕心裂肺,偶尔有一二声作孽!也很快被旁人拉了去。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会看着,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看清楚。而他的记性,一向是好极了的。
“爹的乖儿子呦,你爹我这是几辈子才有的福气,能有这么个聪明的儿子!”
“儿子知道咱们村里教书的许童生不,他小时候可没我儿子记性好,等爹有了银子,就送咱们石头去读书。到时候,咱们石头肯定比那许童生还厉害!”
夜里,他就躺在舅舅刚搭下的草屋里,许是福至心来,许是自有命数,他突然想起了爹爹的话。
只要读了书,他就能比许先生还厉害!他就不再是小杂种,也不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