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叫声嘎然而止,牢房里一片寂静。沙哑嗓的那几个帮凶呆愣在一旁,一动都不敢动。突如其来的阵势,使她们感到出乎预料,束手无策。
&ldo;姐们儿,你松松手,快勒死我了,&rdo;沙哑嗓开始求饶了,&ldo;你真够黑的,杀过人吧?&rdo;
&ldo;你是第二个。&rdo;黄圆说。
&ldo;别别别……&rdo;沙哑嗓的声音颤抖着,&ldo;姐们儿在哪儿玩儿呀?没准咱们在外面还见过面呢。&rdo;
&ldo;去你妈的,我玩儿你祖宗!&rdo;黄圆又使劲勒了沙哑嗓一下,&ldo;让那几个都往后退。&rdo;
&ldo;你们快都靠后点儿……&rdo;沙哑嗓紧忙说道,&ldo;姐们儿你松松手……有话好说……你认识叉子吗……他跟我没的说……&rdo;
&ldo;叉子……他得睡在我屁股底下!&rdo;黄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粗话。
沉默的钟楼14(3)
&ldo;那您是……&rdo;
&ldo;黄圆。&rdo;
&ldo;哎哟,听说过、听说过,您就是那位黄大奶奶呀!&rdo;沙哑嗓说着,趁着黄圆手上一松,从锹把底下出溜下去,跪在了她面前……
这一夜,黄圆在由八件棉衣铺就的褥子上,香香地睡了一觉。她实在没想到,叉子的名声,会在牢房里给她带来了好运气。
早晨,黄圆一觉醒来,看到牢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这已经是她连续第四天不出早操了。自从那晚将沙哑嗓治服了以后,沙哑嗓和她的同伙就像仆人一样对她伺候左右,关怀备至。沙哑嗓还主动向管教报告说,黄圆的痛经病犯了,疼得整夜打滚,根本没有睡觉,确实无法出早操。
隔着牢门上的铁窗,黄圆看到,犯人们正在院子里劳动。院子很大,跟学校里的足球场差不多。她注意到,从外面看似寻常的院墙,由于进来后要走下几十层台阶的缘故,现在看上去简直跟城墙差不多高。
牢房里,目前黄圆占据着一个最为舒适的角落。全牢房唯一的一组暖气就在她的床边。沙哑嗓说,这地方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监狱,犯人们都在这里接受审讯和等待宣判,谁都不会在这里长呆下去。她还安慰黄圆,不要想不开,这年头根本没什么法律可言,就是有,也不会对她这样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判刑,只要黑大头不死,她不会在这里总呆下去的。
黄圆对沙哑嗓的话将信将疑。
早饭还温在暖气上,几天来,黄圆的一日三餐,都会有人准时端到她的跟前来。她掀开盖在饭盒上面的那张旧报纸,又是一个窝头和一碗没有一丝油腥的白菜汤。她将饭盒盖上,重又躺下了,她实在没胃口,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她觉得心口堵得慌。要不,下午还是跟别人一块出去干活儿吧,那样时间也许过得快些。她想着,痴愣愣地望着门口。突然,牢门被打开,沙哑嗓和一名女管教走了进来。
&ldo;快洗把脸收拾一下,&rdo;沙哑嗓兴奋地说,&ldo;外面有人来看你了。&rdo;
&ldo;看我!&rdo;黄圆一脸疑惑,&ldo;是谁呀?&rdo;
女管教大概是受不了牢房里的气味,只在里面站了一下又出去了。
&ldo;是个小白脸,穿着一身黄呢子军装,长得挺精神的。&rdo;沙哑嗓利索地为黄圆倒好洗脸水,又将毛巾递过去。&ldo;像个高干子弟似的,挺有派的。&rdo;
黄圆洗着脸,怎么也想不起来会有谁来这儿看她。她嘱咐过黄方和迪克,让他们千万别来。叉子倒是想来,但他不敢来,公安局逮还逮不着他呢,他绝不会自己送上门来。
当她与管教一前一后走进那间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桌子的会见室时,她惊异地看到,坐在长桌对面的竟是刘震亚。
&ldo;坐下。&rdo;女管教在一旁命令道。
黄圆木然地坐在长桌对面的椅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震亚穿着一身笔挺的黄呢子军装,一件毛料军大衣搭在他的臂弯,衬衫的领子依然是那样洁白,脚下的皮靴黑光锃亮。见她们走进来,他紧忙迎过去,径直走到女管教身前,将她拉向一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ldo;时间别太长了。&rdo;女管教说。
&ldo;谢谢您!&rdo;刘震亚显得是那么彬彬有礼又气派十足。
女管教转过身,目光复杂地又看了黄圆一眼,才开门走出去。
刘震亚折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将头上那顶漂亮的皮帽摘下来放在桌上。他望着黄圆,眼里透出温柔而又热烈的目光。
&ldo;没想到我会来吧?&rdo;他问。
&ldo;你是谁?&rdo;黄圆冷冷地说,&ldo;我不认识你。&rdo;
&ldo;黄圆,别再这样了,你目前正处在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时候,固执对你没有好处。&rdo;
没有回答。
&ldo;你可真行,一刀将黑大头的肠子捅了七个眼儿。&rdo;刘震亚说,&ldo;要不是他跟牲口似的那么壮,恐怕这会儿早死了,你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rdo;
&ldo;他还活着?&rdo;黄圆问。
&ldo;是的,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rdo;
&ldo;你干嘛要来看我?&rdo;
&ldo;黄圆……我……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有误会,不管你怎么想,怎么看我,我都想告诉你,我……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深深地被你吸引了!&rdo;刘震亚激动地说,&ldo;真的,不论你怎样看我,我早就想将这些心里话告诉你了……我无时无刻地在想你,想你,怎么也无法将你的样子从心中抹去。我知道,现在和在这里,都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和地方,但我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我要帮助你,尽全力地帮助你,只要黑大头不死,你就能活下来,他们就会很快放你出去……我了解你,你根本不是这种人,你根本不应该呆在这里……&rdo;刘震亚说着,竟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