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癫狂,永新实不忍心,嗫嚅:“姐姐,你误会了。他的远志,不过是建功立业,与我何干!不若我带你们回汉中吧。”永新看着稚子无辜,心生怜意,无论谁错谁对,都不重要了。她的心早已冷却成冰,无论姜维如何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不愿看见他一家如此凄惨。
“妹妹!母亲年老,不愿离开故土!她是一个真正的奇女子啊!她收到伯约家书时,大为宽慰,因着伯约能有此成就,她也安心了。我定是在此侍奉她老人家的,但还望妹妹把孩儿交付给他,日后也如他般有所作为!”
说着把那孩儿推到永新面前。“不,我不离开母亲!”孩儿抱着儇圜却是不放。
“孩儿,平常母亲是如何教导你的?男儿志在四方,岂可长倚着母亲,无所作为!”那孩儿哭了,但终于坚强地擦干了泪水,走到永新身旁。
“姐姐,其实你爱伯约,爱得比我深!”永新叹。
她仍是坚强的笑着,“只因你的爱,方是最深的,才会如此说。妹妹去吧,按着自己的心意走完所选的路吧。”她泪意盈眶,不住重复,“‘远志’、‘远娡’,他的心里终究是只有远志!”
“你终于醒了!”阿斗紧紧地搂着她,搂得那样紧。她实是来回赶返,夜夜策马狂奔,刚回到小月山,终是病倒了。她抬眼看身侧,围满了太医。兹连连递过参汤给她,“娘娘,你因病拖沓,昏迷了好几天了!”
永新一惊!怎的她睡了如此久?!孩儿呢?姜维的孩儿!她努力地想,她把他托付给了陈研?陈研!永新脑子一痛,想起确是托他带回汉中亲自送到姜维府上的。
心一痛,她吐出了浓浓的血。阿斗大怒,说太医无能,要砍他们的头。永新连连拉住他,说无事。太医跪地求饶,永新劝说放过他们,阿斗才肯罢休,让他们为她诊治。
太医见免了死罪,皆小心翼翼为永新诊治,一位年纪最大的太医言,定是永新夫人身子太过虚弱,故脉息不太不明显,待他用清补药慢慢治理,定能康复。
等一众人等统统退下,兹过来,握着永新的手,点了点头。永新看见她衣上别的是陈研的暗号,知他已是办妥,心中大石方才落地。
只阿斗陪伴着她,他看了她很久,才言,“紫烟,你可知,沉睡之时我有多么害怕。我怕你永远都不会再醒来。”闻言,她的手扶着他脸,笑道:“你真傻,如今我不是醒了。”
“你在睡梦中,犹留下了许多的泪水。紫烟,你为何总是不快乐?”他忧郁的眼看着她,她终是骗他,“有阿斗在身旁,我总是快乐的。”
他听了沉默不语,许是她的慌言说得太差了……
阿斗把全副心思放在了永新身上,自是不理会国家大事了。他自她出事以后,就没有离开过她身旁。
兹暗里告诉永新,诸葛亮很快就会返还成都了。而阿斗根本就是不闻不问,只要她尚未痊愈,他是不会理会外事的。永新让兹和陈研下去准备迎接之事。
永新能掌有部分的兵权,一是阿斗调度给她的虎符,能管一万兵士。二是宫内,她曾有恩于护卫兵首领,但凡永新吩咐下的事情,他会执行。
宫内装扮一新,挂上了灯笼。永新选的是平常的宫灯,只为添些新意。因着诸葛亮打了败仗,蜀国的国运堪矣。大家虽不提,可心里都是知道的,故而她并不挂红灯笼。
诸葛亮自贬为右将军的奏章,永新已看过,她并不赞同,并无削他职位,倒是他要坚持,就随他意思,降为右将军,仍使丞相职权。
对于黄皓,永新仍是处处压制。永新的心是复杂的,她只是不想蜀国灭亡太早。对张皇后的恨已没有了,她也只是为了蜀国。但自己的孩儿……想到此,永新心中又是一痛。
太多的事,需要她操心。她感到无比疲惫!正想着,忽见门后一点幽蓝闪过,那是蜀锦特有的美丽布料。永新知道定是花若来过了。
花若与永新很是生疏,她今年也二十了。如此耽误她的终生并非好事!可转念一想,她如此性情之人,脾气那么倔,如何放得下姜维!只怕长期留她在身边终是不妥。
永新注意打定,打点好了东西,准备过她堂内。
六年来,与她甚少往来。偶尔见到,她总是避着永新。永新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戒心很大。花云也跟着姜维来了汉中,他们兄妹也算是团圆了。
兹领了些礼物陪着永新夫人,走过花蝶堂。因着永新得阿斗厚爱,她的宫院特别庞大。住着花若和从淑媛也还是显得阔落,数重进式的院落宫门把她们三人完全地隔绝开来。
穿过了二进垂花门,总算到了花若的花蝶堂。永新看着眼前一切,警觉,花若竟如此忘不了他!难道就是因着这个,她厌恨自己吗?
堂内的布置跟儇圜在翼县的家何其的相似,永新又想起当初儇圜和花若的话语。花若说的,他对妻子极好,都忘记了屋子内的她。也想起儇圜说过的话,永新的头顿时痛起来。花若,连表达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拒之门外。姜维对儇圜、对她,方有割舍不下的感情,对花若终究是无心,但,她们几个都痛苦!
因着头痛,永新扶着围栏,但见荷塘之上她的容颜依旧鲜美,彷如十五少女!可永新知道宫里的人大多视她为妖魔,因只有妖才不会老!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在宫内已是传遍,似是有人在操控一般。她大为凄苦彷徨,连连的离开水榭围栏。但她的惊慌,全被兹看见,她想避,却是避不了。带她们走的宫女看着她俩,起了疑容。永新端正容颜,手搀着兹往前走。但,为何她觉得那宫女的疑虑的眼神中,暗藏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