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框一样的车窗被定格在黑暗里。
钢铁巨兽被剥夺了生命力。
一片死寂。
只余她自己的脚步声和无遮挡的站台上方洒下来的月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选择离开这节列车。
相反,她咬牙猛地跨进了车厢。
列车之外的黑暗活过来了,它吐息着,席卷起风暴,宣泄着不满与愤怒。
纪许一无所知。
求生的本能引导着她撒开腿狂奔。
身后的黑暗更加浓了,眼前的灯光如豆一般的亮着,晃晃悠悠。
她喘着气用力拉开了包厢的房门。
“快点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顺子。”
轻快的节奏倾泻而出,暖色的灯光晃眼。
车厢里的四个床位,三个都已经有人了。
听到动静纷纷抬起头来。
而纪许车票上标注的那张床位上正坐着一个烫着小卷涂着红指甲的老阿姨,纪许听到的欢乐斗地主的声音正是从这位阿姨抓在手里的智能手机里发出来的。
“你好——”纪许张开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发出声音。
“哟,小姑娘,这是你的床位呀。”
阿姨脸上堆着讪笑的表情,但是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安若磐石。
“阿姨姓张,你叫我一声张婶就好了,阿姨这腿啊,膝盖啊,老腰啊,都不太行了,这爬上爬下的,实在是不轻松,你看这样,阿姨和你换个床位可以吧。”
“现在才来说这些。”睡在对面上铺的年轻女孩翻了个白眼,显然是看不惯这位张婶的做派。
张婶的笑容滞了滞,鼻子里出了声闷气。
“总有些人喜欢用小人之心来揣度别人。”
她下铺穿着格子衫的男人罩着看着就很昂贵的头戴式耳机,盘着的腿上放着台电脑,早已经低下了头。
他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好像生怕自己不表现出忙碌的状态就会被牵涉进这场争端当中。
奇异的安定感突然充斥在纪许的心中。
她怔怔地透过列车的车窗,看向空无一人的站台。
忽然,一趟列车飞快地驶入了视线当中。
“啊,动了,动了。咱们又要出发了。”张婶的声音骤然炸响。
纪许茫茫然被张婶拉着坐下,查户口一样地被询问着哪个站下车,去那边做什么,一个人乘车是为了什么……
纪许对答如流。
她说她是去海东市投奔亲戚的,准备去海东市读高中,因为家里人觉得那边的教育质量更好,一个人乘车是因为家里人想要锻炼小孩子的独立性。
张婶一惊一乍地给了感情充沛的反馈。
到最后还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打听:“是不是你们这代小孩子都流行搞这种素质教育啊。我一看你就是个优秀的孩子,我女儿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哎哟,我那个愁啊,这个小孩子的教育真是个问题的哦。”
说着说着,张婶的话题一转,又变成了封建迷信:“我跟你说,我还特地到我们清宁最好的道观里上过香的,就盼着三清他老人家庇佑,能够让我家里人无病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