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忆安顿好将士,便来拜见桓温。为防荆州骚乱,他封锁了桓温受伤的消息,此次带兵出来,也只是对外宣称是剿匪。
桓温认为此举很是妥当,这几日他的伤也将养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着手准备回荆州,以稳定局势。他将赵无恙也叫到身旁,当着常忆的面,细细叮嘱了他们返程的事宜。他才刚刚上任荆州,不宜声势过大,搅扰百姓,但也不能悄无声息,令当地的世家小觑,这次正好借着返程的机会,好好扬一扬桓军的名声,是以他对军容仪表颇为注重,要求出发前所有将士沐浴更衣,整顿好军容,再行出发。
常忆和赵无恙各自领命后,正欲离去,常忆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返回桓温面前,问道:&ldo;现下还有一桩事,不知家主是否有了决断。&rdo;
&ldo;何事?&rdo;桓温心中一紧,隐隐觉得常忆要与他谈论的事,不是什么好事。
&ldo;忆听闻家主遇刺,王姑娘有重大嫌疑,现在还被关押在府中,不知家主对她打算如何处置?&rdo;
&ldo;这……&rdo;桓温沉吟一番,眸光渐渐沉了下去。
常忆见桓温面露难色,知道桓温对王婉缨的处置还未下定决心。他看得出来,桓温对此女子甚是怜惜,屡屡为她破例,但身为桓温客卿,就必须处处为桓氏振兴大业着想,王婉缨这个女子,是再也留不得了。
&ldo;我倒有一法子,既可保全王姑娘性命,又可得使桓家得益。&rdo;常忆禀道。
&ldo;哦,说来听听。&rdo;桓温眼前为之一亮,饶有兴趣道。
&ldo;前段日子我对荆州的基本情形暗中细细研究了一番,才得知,荆州之地虽常年在姜家管控之内,但其中有一世家是连姜家都不敢得罪的,这些年荆楚无甚大事,也是因这一世家鼎力相助,才使得此地兵强马壮,无人敢犯。&rdo;
桓温仰头笑了笑,&ldo;常先生说言的,是否就是尧家?&rdo;
常忆抬头看了看桓温,点头道:&ldo;的确就是尧家。尧家现掌家的乃是尧家三公子尧景昱,此人生性恣意张狂,年近而立却尚未娶妻,据说他喜好追逐美色,流连花间月下,是以迟迟不愿成家。若家主将王姑娘献予他,相信以王姑娘的花容月貌,他定会满意之至。&rdo;
桓温听完常忆所言,半响没表态,拧着眉头似沉浸在思索之中。
常忆试探地轻声喊道:&ldo;家主……家主?&rdo;
桓温才慢慢抬起头,道:&ldo;暂且先将她带回荆州吧,送予尧景昱之事,还需日后细细安排。&rdo;
&ldo;是。&rdo;常忆恭身行礼退下。
常忆走后,一室寂静。
桓温低头,揉了揉紧锁的眉头,心情说不出的郁闷。用过晚饭后,便昏昏沉沉睡去了,直到夜半,突然又是一阵惊醒,他起身看见圆月高悬,四下寂静无人,只有几声虫鸣叫的人愁绪渐浓,便再也无半点睡意,自己披上一条银丝锦缎披风,推门走了出去。
夜色岑静,清风徐徐,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院落前,他见到房内还亮着灯火,里面似乎有说话声传来,便抬脚走了进去。
走到房门口,才见到两旁蹲着两名侍卫,正靠在木门上,一瞬不瞬地打着盹。他仔细瞧了瞧这侍卫的装束,发觉这两人正是出自自己的手下,有些恼怒地踢了踢他们。
侍卫渐渐醒过来,抬眼发现桓大人正怒目圆瞪地站在他们面前,顿时吓得丢了魂,连忙跪地告饶道:&ldo;都督恕罪,小的一时疏忽睡了过去,还请都督责罚,下次定不敢再犯了……&rdo;
桓温冷眼看了他们一眼,才慢慢问道:&ldo;这里面,是什么人?&rdo;
&ldo;回都督,里面关的是叫王婉缨的女子。&rdo;
听到这个名字,桓温的心情又是一阵阴郁,他负手思量片刻,道:&ldo;开门,我去瞧瞧。&rdo;
两名侍卫连忙掏出钥匙,打开拴在门把手上的铁锁,恭恭敬敬请桓温入内。
桓温大步跨过门槛,转身对他们道:&ldo;你们且去领十下军棍,若有下次,定不轻饶。&rdo;
&ldo;是。&rdo;两名侍卫低沉着回道。
秦安歌早已听到门外声响,此时正立在门不远处,定定看着桓温走进来。
她这几日被幽禁于此,不得自由,更关键的是,她不知桓温打算如何处置她,心思沉重,人不知不觉便憔悴了不少。
桓温看了看摆在桌上的碗筷,饭菜丝毫未动,茶杯里也是空空如也,可想这几日,她是滴水未进。
&ldo;你是要绝食么?&rdo;桓温瞟了她一眼,语调冷淡,且带着几分嘲讽。
&ldo;不,并不曾。&rdo;秦安歌摇了摇头。
那为何一副决绝刚烈的模样,似有极大的冤屈要诉说?他不过将她关押而已,并不曾伤她半分,就做出这等可怜模样,实在可恨至极!
桓温坐在八仙座椅上,目光冷冽,默默不语,但秦安歌知道他这是心中有气,即将喷薄而出的前兆。
&ldo;不曾?那桌上这些,怎么解释?&rdo;桓温觉得自己对这女子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世上蠢笨的女子他见过不少,可像这样当着面说谎话,且谎言一戳就破的,还真不多见。
&ldo;这些……馊了……&rdo;秦安歌低声说道。
&ldo;馊了&rdo;桓温挑眉,夹了一筷子菜闻了闻,当真是一股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