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两端被狠狠拉紧,因为用力过猛,粗糙的绳子在掌心也勒出了血痕。被勒住脖子的人倒在地上,两条腿不断踢蹬,很快就把鞋子踹到了一边。烛台倒在地上,一路滚到床脚,火舌立刻舔着了床幔,整个房间充斥着浓烟,勒着绳子的人在激烈地咳嗽,手上却一分劲都不肯松。被勒住的身体越来越无力,连被烟呛到都咳不出声,颓然地倒下来。他身后的凶手用两条腿夹住了他的身体,制止他继续挣扎……
火越烧越旺,外面已经传来了人们惊慌呼喊的声音。
梁冲一下子松下劲,手脚并用地从李掌柜的尸体旁边爬开。烟熏得他眼泪直流,手上被蜡烛油烫坏了一大片,他也顾不上。方才要不是他绝命之际抓起烛台攻击李掌柜的眼睛,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颤抖着,咳嗽着,往外爬了两步,脚下却直打滑。
“救命……”他喊了一声,声音太小了,又哑。他爬到门边,艰难地伸手去够门闩。但门闩卡住了。梁冲绝望地发出一声悲号,不明白门闩为什么拉不开。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么无力,只感到烟越来越浓,他越是喘不上气,越是想咳嗽。
“救命!”他拍了一下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倒了下。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浓烟。火已经烧到了李掌柜,尸体就像还活着一样,在高温下抽了两抽。梁冲张着嘴,无声地在门板上抓了两下。
只听“轰”地一声,门突然从外面被踹开了。门板整个倒下来,梁冲狼狈地在地上滚开,没让门板砸中。好几只手伸进来,二话不说把他拽了出去。他身上好像着火了,有人用衣服扑在他身上,扑灭了火苗。然后把他拽了起来,梁冲没有半点力气,任由他们拉扯着,抬起头,看见了那个在码头边把他抓走的寺丞。
他二叔也在,被保圣寺的人扣着,看见他被烟熏黑的脸,顿时面如死灰。
“梁二爷。”寺丞微笑着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梁二爷浑身抖得厉害,腿软得站不住,直往下倒。
“是他……是他……”他指着梁冲,话也说不连贯,“跟我没关系,是他把家里人都害死了!”
梁冲睁着眼睛,无力地看着他:“二叔?”
梁二爷找回了辩解的能力,立刻顺畅地说了下去:“大人也看见了!他害死亲生父母不够,还要放火烧了我的宅子!”
“哦?”洛寺丞脸上笑容不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随行的陈郡官,“可是这梁少爷是怎么从我保圣寺的牢里,到你家里来的?”
梁二爷冷汗涔涔而下:“妖法!他他他会妖法!不信你问陈郡官!”
陈郡官立刻走到众人面前,正义凛然道:“寺丞大人!这刁民一派胡言,意在阻挠保圣寺办案,罪该万死!”
梁二爷眼睛倏地瞪大了:“不,不,我……”
他突然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洛寺丞脚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哀嚎道:“大人!大人明鉴呐!这都是甘籍!甘籍他会妖法啊!我大哥一家都是被他所害,他还蛊惑我!”
洛寺丞皱起眉头,抬脚一把踹开了他肥大的身躯。梁二爷绝望之下,又去拉扯陈郡官。谁知陈郡官当场拔|出了刀,二话没说就捅进了梁二爷的腹部。粘稠的血顿时溅出去老远,弄脏了洛寺丞的袍摆,但他动也没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梁二爷的眼睛惊骇瞪大,然后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梁冲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保圣寺的人身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郡官无所谓地在死尸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道:“寺丞大人,这种刁民就不要跟他废话,就地正法,就是报上京里也没什么!”
谁也没说话,洛寺丞的眼神像鹰,牢牢地盯着眼前的人。
另一人飞快地跑进来,在洛寺丞面前汇报:“禀寺丞,甘籍抓住了!”
洛寺丞缓缓地把视线从陈郡官脸上移开。“带回去。”他朝着梁冲那边歪了歪头,没再看陈郡官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梁二爷的府邸。
大宅在他身后烧成一片火海。
洛寒枝磨磨蹭蹭地把后颈的伤口收拾了,又把那根骨钉捡起来,假意端详,就是不去看仲筤。
仲筤始终都没有找到那个合适的词,不过洛寒枝也已经明白了。九雒肖想仲筤,此事他是清楚的。仲筤在那个幻境里看见的场面多半很不堪,所以九雒才会借口参加众仙会躲去了苍影海。然后又在苍影海撞上了渡鹤圣人辞世、被苍影海扣下等等一系列的事件,直到后来他送姑姒去嶷山,在嶷山一呆就是上百年……
小岚认为九雒是为了巩固与嶷山派的联盟,对抗南禺山的孤立,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洛寒枝如坐针毡,虽然他根本不记得那件事了,但还是对那种羞愧欲死感同身受,如同他还是九雒。心中只想着,早知道就不追根问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