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枝听闻弦谷里那帮后辈议论,得知这个众仙会本来是嶷山派贼喊捉贼,要借着给无易岛报仇的名号集合仙门之力对付保圣寺。心中便已经有了准备,想着舒云做贼心虚,多半是要拖延,不敢让他上琼林峰。没成想第二天天一亮,嶷山派的掌教弟子便来了。
洛寒枝一开门,就看见院门前总共十八人,两行排开,齐声请无易岛掌门上琼林峰列席众仙会。
洛寒枝:“……”
当年师父到嶷山的时候也没这排场。
仲筤和小岚随即出现在他身后。仲筤不知道上哪儿弄来了一个面具,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倒是和当时松元脸上那个有点像。洛寒枝朝他使了个询问的眼色,想问他为什么戴面具。但是面具把仲筤所有的面部表情都掩盖了,他眼睑半垂,好像根本没看见洛寒枝的眼神。洛寒枝只好又去看小岚,小岚挑了一下眉毛,意思是她也不知道。
为首的掌教弟子站在院门口的小径上,仍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耐心地等着洛寒枝。洛寒枝只好暂时收起了满腹的疑问,端出一派掌门的气度来,微微颔首,示意嶷山派弟子带路。
闻弦谷是嶷山派用来招待山外来客的,虽然大方,但也不是百无禁忌——想要从这里遁地飞天都是不行的。洛寒枝和仲筤他们三个人也只能被嶷山派弟子们前呼后拥地夹在中间,乖乖地走出了闻弦谷,为首的掌教弟子才挥了挥手里的拂尘。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原本静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的弟子们都拥了上来,围绕着他们三个,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成了一圈。
小岚一眼认出来:“他们在布阵!”
洛寒枝立刻警觉起来,手指捏了个诀,一道金光已经凝在指间,随时要往那个为首的掌教弟子身上招呼。但是仲筤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他腕子上轻轻摁了一下。
洛寒枝抬头看他,只见面具后面的人轻轻摇了摇头,一句话没说,又把手收了回来。
下一刻,这十八人脚下果然迸射出金光,一道细细的金线沿着每个人站的点绕了一圈,法阵启动,在空中发出轻微的“嗡”的一声,洛寒枝只觉得整个人突然一轻,他们原本站的草地现出了一个平整的高台,把他们往上抬了抬。一道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丹陛在他们面前延展开来,中间一方巨大的玉璧,雕了九条游龙,竟然都是活的。
洛寒枝:“……”
怪不得要十八个人布阵。这玩意儿,就是舒云来了也未必一个人造得出。
为首的掌教弟子这才一挥拂尘,在龙吟声中站到了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丹陛直通琼林峰,洛掌门,请。”
洛寒枝道:“嶷山派果然气派。”
仲筤听出他语气里暗含的讽刺,轻柔地笑了一声,又被面具隐住。
那掌教弟子不为所动,只道:“如此才配得上无易岛的掌门。”
看来又是做给别人看的,洛寒枝冷笑了一声,似是又想冷嘲热讽两句,但仲筤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收敛着点。洛寒枝悻悻地闭上嘴,把话又咽了下去。
刚要举步,忽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高呼:“掌门等等!”
洛寒枝回过头去,只见余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上来,就站在阵法外面,朝洛寒枝招手。
“道长怎么来了?”
“洛掌门,”余尘咧开嘴朝他笑了笑,眉眼都挤得看不见了,形容说不出的猥琐,“也带我上琼林峰见见世面,好不好?我还没见过活的神仙呢!”
洛寒枝一怔,想起来昨日听到那些小辈议论,这个余尘确实从来了闻弦谷开始就一直闹着要上琼林峰。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掌教弟子已经低喝道:“放肆!我派师尊只请了无易岛的道友——”
他话还没说完,余尘便大大咧咧地打断了他,笑道:“那我今日便拜到无易岛门下,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还当真跪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洛寒枝:“掌门师尊收不收我?”
小岚没忍住“扑哧”一笑,小声道:“真是个疯的!”
洛寒枝亦是哭笑不得,只好道:“余兄快起来!”
唯独仲筤默然地看着眼前有些疯癫的道人,眼神有些莫名的幽深。
那掌教弟子没了耐心,手中拂尘一挥,便要赶人。但还没招呼到余尘身上,余尘突然往草地上一滚,大呼小叫起来:“不好啦!杀人啦!你们嶷山派仗势欺人!”
周围布阵的掌教弟子们原本都冷眼看着,见他这么一闹,也都纷纷露出嫌恶之色,为首的掌教弟子又催了洛寒枝一遍:“洛掌门,樗越仙尊可还等着呢。”
洛寒枝点点头,也顾不上身后的吵闹,举步走上了通天的丹陛。
余尘尖利的声音突然刺破龙吟声:“我看你们就是怕无易岛人多了找你们算账——”
洛寒枝脚下一顿,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名弟子的拂尘已经甩出了呼呼喝喝的风声,鞭子似的往余尘身上招呼。他堪堪避开,躲得狼狈不已,口中仍然骂骂咧咧,为首的掌教弟子往前一步,似是想拦住洛寒枝的去向,又道:“洛掌门!”
仲筤也突然开了口:“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