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筤突然转头,好像听见洛寒枝叫了自己一声。樗越仙尊注意到他的动作,转过脸来看他:“怎么了?”
不会是寒枝,仲筤心想。嶷山离南禺山五万八千余里,就是真的叫了他也听不见。
“无事。”仲筤若无其事,垂手而立。
樗越仙尊不怎么信任地看了他两眼,又提醒道:“面具。”
仲筤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一道五彩的霞光从天边划过,旋即传来清亮的“锵锵”鸟鸣。二人同时抬起头,只见凤凰灿烂的尾羽一闪而过,神鸟落地成人,眼尾一抹鲜红直涂到鬓角。
“樗越仙尊好。”凤凰微笑着朝他行了个礼,视线又落到了仲筤的面具上,“这位是?”
仲筤伸出手,把面具从脸上摘了下来。
凤凰的神色有些意外:“原来是……”但他立刻压制了下来,尽力露出得体的样子,但是仲筤没有仙家封号,凤凰打了个磕绊,又不好直呼他的名讳,最后只能含糊道:“仙尊可是稀客。”
然后转身重新现出原形,屈膝展翅,道:“有请。”
仲筤亦不失礼节,道:“劳烦仙使。”
南禺山多水,多穴,多金玉。仙尊居九万里上,需凤凰引路。仲筤和樗越仙尊各自从凤凰的一边翅膀爬到他背上,神鸟随即扶摇而上,须臾已至仙宫。但见峰顶白玉为阶,游龙绕柱,倒是和嶷山派弟子来接洛寒枝他们上琼林峰的那条路很像,显然樗越仙尊就是从这儿学的。
仲筤心中不由暗笑,转头看了樗越仙尊一眼。他有意避开了仲筤的眼神,故作郑重地理了理自己的袖摆。
凤凰再次落地化为人形,另一人已在仙宫前相候。仲筤一眼看去,只见此人身披羽衣,华丽尤胜凤凰,眼睛上和凤凰一样涂有纹饰,只不过是白色的,想来正是青鸾鸟。南禺仙尊得道近万年,山上大大小小的飞禽走兽早就跟着飞升了,这青鸾一看就也是神鸟。
青鸾迎上来,行礼行了一半,也打了个磕绊:“这位……?”
仲筤平淡地自报家门:“仲筤。”
青鸾眉毛一挑,发间两根颜色鲜亮的翠羽也不知道是贴的装饰还是他自己长的,幅度更大地一抖,抖得仲筤眼前一花,格外怀念起自己家那只朴素的杂毛鸟来。
“原来是有此山上的仙尊。”青鸾皮笑肉不笑,“怎么没带上九雒仙使?我久闻大名,还未有幸得见。”
仲筤:“……”
严格来说,九雒还没得道,称不得“仙使”。但听绿毛鸟的口气,多半是故意叫错。仲筤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凤凰和青鸾交换了一个眼色,而樗越仙尊已经被他们彻底忽略,站在旁边脸都快绿得跟青鸾头上一个色儿了,看得仲筤心中暗叹,几乎都快可怜起他来。
罢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到了上界仙山,可就真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琼林峰上众人都还眼巴巴等着,没必要在这儿耽搁。
仲筤脸上堆出一个冷淡的笑,道:“九雒一介凡鸟,不劳仙使挂心。”
青鸾似是满意了,这才转身引路。
“有请,我家仙尊已恭候多时。”
仲筤与樗越仙尊对视了一眼,他好不容易才劝动樗越仙尊一起上南禺山,也不知道南禺仙尊怎么就已经事先得知了。但转念一想,南禺仙尊极擅卦术,号称无事不知,也就没什么意外的。等他们二人随青鸾鸟进得殿中,果然看见南禺仙尊正低头瞧着案上的蓍草,听见人进来了也没抬头。
樗越先躬身行礼:“仙尊……”
南禺仙尊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动,仍然低着头,唤道:“青鸾,过来给我记卦象。”
青鸾应道:“是。”说罢便上前,自取了笔,在纸上画下六爻。南禺仙尊皱着眉头,看了半晌,一言不发。
樗越又道:“仙尊。”
南禺仙尊这才抬起头,不以为意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视线落到仲筤脸上,眉毛一挑,笑了一声,也说了句跟凤凰一模一样的话:“哟,稀客。”
仲筤:“……”
不都“恭候多时”了吗?